“我不想走了，我们回酒店吧。”坐在云南香格里拉候机室的长椅上，玻利维亚小伙克里斯攥紧了行李箱的把手，可怜巴巴地像个孩子。

6月30日，“‘Z世代’画像中国”网络互动活动云南站圆满落下帷幕。下午，来自不同国家的青年们踏上返程飞机。刚爱上云南就要面临分别，这让克里斯闹了点“小脾气”。

“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色，这里的生活节奏，这里的人，我不想回去了。”克里斯赌气一般地说道：“我以后要留在中国，不回玻利维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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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天前，在同一个候机室里，这位成熟优雅的绅士耸耸肩：“我朋友说，云南和玻利维亚很像，我想亲眼看看到底有多像。”

离别时的不舍与最开始来云南的目的背道而驰，或许，这就是彩云之南的独特魅力吧。

克里斯在云南德钦县飞来寺景区。常新宇 摄

一段追逐“第二故乡”的旅程

第一次见面时，克里斯就向记者展示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。

“我朋友给我看过一张图片，他说‘你看，云南和玻利维亚很像’，对吗？”克里斯的眼睛里写着认真，“云南海拔高，玻利维亚海拔也很高，玻利维亚人跟云南那些少数民族很像，长相、服饰都很像。”

“很奇怪，为什么玻利维亚是另外一个国家，跟云南却是一样的，所以很有意思。”

因此，克里斯在开启此次行程前的关键词是“好奇”，他无比好奇眼前的中国西南边陲，究竟有几分像他的故乡。

克里斯给记者展示手机里玻利维亚的图片。中新网 刘越 摄

抱着这样的目的，最初的几天里，克里斯像在玩“大家来找茬”的反向游戏，热衷于寻找云南和玻利维亚相似的地方。

刚刚抵达香格里拉时，他感受着高海拔的空气，说：“玻利维亚也有这么高的海拔，也是昼夜温差大。”

在独克宗古城里，看着来来往往身着藏服的游客，他兴奋地拉着记者：“你看，我们玻利维亚的衣服和他们很像。”

眺望属都湖时，他眼睛发亮：“我家乡湖泊的旁边也有很多山，也有这样的船。”

过多的巧合让克里斯把云南当成了自己的“第二故乡”，这种心态在青年们前往桑珠别院体验藏式风俗文化时达到了巅峰。

克里斯(左一)在观看“民歌大观”。中新网 刘越 摄

在这里，克里斯人生中第一次品尝了酥油茶，“我的故乡也有奶茶，不过是甜的”，他还兴致勃勃地向记者分享了一个玻利维亚的习俗：“在玻利维亚，如果是参加这样的活动，当地人会拿一杯酒，洒到地上一点，感谢土地长出粮食和蔬菜。”

如此独特的习惯，是否能在云南找到同款？一旁给大家碗里添酥油茶的藏族姑娘笑了，她说：“我们会在早上，用手蘸着酥油茶往天上洒，感谢大自然的馈赠。”

惊诧过后，克里斯开始严肃地思考众多巧合产生的原因：“为什么相隔这么远的国家，会这么相似呢？地球是圆的，但以前有一种说法，说最开始的时候，所有大陆、所有国家是连在一起的。”

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，他一锤定音：“我知道了，我可能是个云南人！”

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

一切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？

或许是从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不再执着于寻觅故乡的影子开始，也或许是从克里斯相机里越来越多的中国面孔开始。

在他的镜头下，是山美水美人更美的云南景象：独克宗古城人流如织，青年男女围着转经筒虔诚许愿；普达措森林公园绿树成荫，一身火红藏袍的小姑娘笑靥如花；虎跳峡惊涛拍岸，他捕捉岸边少女飞舞的发梢；迪庆红军长征博物馆内历史陈列，他定格讲解员肃穆的侧脸……

克里斯镜头下的藏服小姑娘。受访者供图

而在巴拉格宗景区，克里斯却几乎忘了他最爱的摄影，不是这里不够美，而是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一位巴拉格宗修路人的故事所占据。

斯那定珠出生于巴拉格宗的巴拉村，那是一个不通水不通电的贫困村落，看病要走上整整五天——这让10岁的斯那定珠失去了一只眼睛。13岁时，他出门闯荡，小有资产后回到家乡，用了10年的时间在故乡的悬崖峭壁上凿出了一条天路。

在与斯那定珠的交流会上，克里斯踌躇着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：“你是想把这里变成一个旅游景区吗？以后巴拉格宗会如何发展呢？”

离开巴拉格宗时，克里斯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告诉记者：“听了他的故事后，我觉得很心疼。我不敢问他有没有上过学，也不敢问他的眼睛，担心伤害到他。”

克里斯与斯那定珠的合照。中新网 刘越 摄

“他13岁就出去工作了，从小的时候离开家，然后回来修了一条路，付出了很多。所以我想知道他的梦想是什么，他对未来巴拉格宗的打算是什么？”

克里斯说想为这位藏族老爹尽一点绵薄之力：“如果他想把这个地方变成一个旅游景区，那我们可以帮助他。最好的广告是人和人说话，比如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一些视频，把这里的美丽告诉我们的朋友。我想帮助他，把这里发展起来。”

短暂停留的游客只会关注某地的风景，而当克里斯开始为巴拉格宗的未来谋求发展的时候，他已经真正把云南当成了自己的“第二故乡”。

克里斯与“第二故乡”的情缘

克里斯在斯那定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
“他回家修路的时候，很多人反对。我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，在玻利维亚，我要去中国学习时，也有很多人说，‘你为什么要去，你去干什么，你肯定会失败的’。”

克里斯出身于一个外交官家庭。他的父亲曾负责玻利维亚驻中国外交事务。这也是多年前，克里斯从遥远的南美洲漂洋过海来到神州大地的原因。

“我家是四个人，爸爸妈妈，姐姐还有我。有一天，爸爸下班后回到家里，他说：‘下个月我们去中国’。”起初，克里斯把这当成是一句玩笑话：“我们觉得是假的，不相信。直到后来他说，需要收拾行李了，我们下个星期出发。”

克里斯与家人的合照。受访者供图

真正踏上中国的土地后，克里斯这才有从梦中醒来的实感，眼前的一切颠覆了此前他对中国的印象。

“之前很多人跟我说，北京的空气不好，中国哪里都不好。但到北京后我想说，‘哪里不好啊？’”克里斯坦言，很多西方媒体为了攻击中国，甚至会在报道中造假：“他们对中国的报道，那些视频是假的，很多是用PS技术合成的。中国很安全，也很美，所以我也告诉我朋友，你自己来中国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
虽然感慨于中国的美丽，但刚到中国时，克里斯就因为两国文化的差异而闹出过笑话：“刚来中国的时候，我跟朋友去一个咖啡厅，我们都不会说中文。服务员问我们想喝什么，我们说咖啡。”

回忆到这里，克里斯大笑起来：“那个服务员拿来了一杯、两杯、三杯、六杯咖啡，因为在玻利维亚，我们表达‘喝’时会做出一个茶壶的手势，但我们不知道，这个手势在中国代表‘六’。所以那个服务员给我们端来了六杯咖啡。”

克里斯在北京交通大学的硕士毕业照。受访者供图

如今的克里斯在北京交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，早已是能在街头和路人侃侃而谈的“中国通”。而在此次云南之旅中，他再次遭遇了类似“六杯咖啡”的趣事。

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，各国青年们来到香格里拉桑珠别院品尝藏式下午茶。克里斯一口气喝了半碗酥油茶，然后专心欣赏起“民歌大观”来——直到手持茶壶的藏族姑娘绕过面前的空碗，用酥油茶重新填满了他的碗。

“我们藏族这边，喝酥油茶是不可以喝一碗的，要添一下。”她解释道。面对一脸的克里斯，记者补充道：“在藏族的风俗中，必须是边喝边添加，所以她才会继续给你添茶。”

手捧酥油茶的克里斯。受访者供图

“在北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，是第一次，所以很开心。”克里斯喜欢热情好客的云南人，也钟爱美丽宁静的云南美景：“北京的生活很快，这里很慢、很安静。云南有 20多个少数民族，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。我希望能有机会继续来云南。”

6月25日，当飞机抵达香格里拉时，天际浮现出一道绚丽的彩虹。

彼时，率先发现彩虹踪迹的克里斯兴奋极了，抓拍了好几张照片。他告诉记者，在玻利维亚，彩虹有特殊的寓意：“彩虹代表财运，如果你能找到它的源头，你会有很多钱。”

克里斯对“财运”的执着有迹可循。在巴拉格宗景区，他摸了好几把能带来财运的千年菩提树，并许下了心愿。

在香格里拉的克里斯。受访者供图

“以后我要移民中国，在中国开店，饭馆、学校、国际贸易公司、物流公司……”克里斯说：“虽然我是在玻利维亚出生，但我觉得我是一个中国人。”

返程当天，克里斯看到了难得一见的“日照金山”。不仅如此，当众人搭乘大巴车，准备离开德钦飞来县景区时，一道彩虹再次造访了远处的山峦。

“我们来的第一天看到彩虹，最后一天又看到了彩虹。第一天是欢迎我们，最后一天是祝我们一路平安。”

克里斯的愿望在未来会实现吗？我们不得而知。但平安抵达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后发生的一件事，让因为离开云南“闹脾气”的他又重新开心起来。

在飞机落地，架起云梯后，克里斯偶遇了三小时前他在机场摆渡车上让过座的一位中国老人。

“你好，谢谢！”老人朝他挥挥手，旁边的一位年轻姑娘则笑着对他说：“Welcome to China！(欢迎来到中国)”。

北京时间晚十一点半的夜色里，克里斯咧开嘴，笑得像个孩子。

(刘越)

编辑：韩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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